2019年4月15日 星期一

にもかかわらず

做世界史到現在,看過好幾位日本學者的文字,我發現只要掌握幾個詞,就可以讓文章很有學術感,或是好像在講什麼大道理。這些字太常出現,有點讓我看到想吐,就整理了一下:

複合(的) → 什麼因素都可以「複合」。
本格(的) → 任何發展都可以「本格」展開。真的很麻煩,難翻又很常見。
多様(的) → 什麼東西都可以有「多樣性」。
圧倒(的) → 什麼狀態都可以有「壓倒性」。
決定(的) → 後面名詞動詞皆可加。
性格 → 什麼東西都可以套,像「工業化の性格」之類的。
表現 → 同上,像「工業化の表現」。
多重 → 後接名詞百搭。
重層 → 到底有幾層。
部分 → 如果愛用這個詞的話,就很萬用。
動き → 怎麼用都不會錯,像「工業化の動き」。
展開する → 什麼東西都可以「展開」,像「工業化が展開する」。
共有する   → 很好用,因為幾乎沒什麼趨勢或思想會是單獨存在。
指摘する   → 就是「指出」,但很有高級感。
確立する → 反正也是什麼都可以「確立」。
整備する → 什麼都可以用,連不具實體的制度也可以「整備」。
統合する → 統整之意,什麼都可以整合。
システム →   system到底是什麼system可以說清楚嗎?
全体像 → 反正就是某種整體的樣子。
……的、……性   → 變形容詞。
……化(する)   → 變動詞。
おこなう(行う)   → 真的好用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ともなう(伴うともなわれる)   → 總之一種發展必然「伴隨」著另一種。
営む(常以連用型「営み」當名詞出現) → 太萬用了不想講……
進む(進んだ、進んでいる)   → 任何事物都可以「進行」。
認める(認められる)   → 超常用,但因日文常省略主詞,所以到底是誰同意?
認識する(認識されている)   → (同上)
位置づける   → 賦予一種位置。
組み込む   → 嵌入。
繰り広げる  → 呈現、展開。
一般的に…   → 大家都這麼說。
ようするに   →   簡言之、換句話說。
すでに(これまで)述べた(触れた、みた)ように(とおり)、
  → 明明才過了一節,也可以「如前所述」。我甚至看過「如後所述」。
…(たしか)であろう。   → 「……吧」。(其實我不覺得所有的「吧」都要修掉)
…といえる。(いわれる。)   → 「可以這麼說」,到底是確定還不確定?
と考える(られる。 →   (同上)。
すなわち、つまり → 「也就是說」、「亦即」,這個多起來真的很煩。
ちなみに → 順道一提
おそらく → 恐怕、想必、應該
むしろ(寧ろ)   → 我不太喜歡翻成「毋寧說」。
さまざま   → 各種各樣、各式各樣、……
通じて →   through
実は、事実(上)、実際に → 前面講了半天,然後才說實際上是怎樣怎樣。
立場   →  只要直譯,就很明顯是日文。
方面 →   (同上)地區、地域、領域,萬用又高級。
場合  (同上)
拡大  (同上)
交易  (同上)
にとって → 對……來說、而言。一旦多起來意思顯得很多餘。
もとより   → 本來、不用多說、原本就是

很愛讓語意翻來翻去的轉折連接詞系列:
が、ても、しかし、だがただしところで)、けれども、それでも、ものの、いずれにしても、にもかかわらず、……
(中文真的沒有這麼多種「雖然但是」可以用

另外還有像「として」(作為)、「という」(所謂)、「によって」(藉由)這種基本款太常見,應該不會有譯者真的全部直譯吧。

只要把以上這些詞選幾個串起來,就可以寫出看起來很厲害的學術日文了,像是:

ようするに、いまの台湾では複合な原因でアジアのさまざまな国家と共有している多様な民主化の動きが本格に進んでいることによって、民主の性格を確立した台湾という国家が一つの島国として、すでに世界のシステムに組み込まれ事実はたしかであろう。

我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2019年2月1日 星期五

ㄇㄉㄈㄎ

半個月前,在趕二月世界史的書、焦頭爛額之際,還是硬卡了一天假下去台中,參加大舅的喪禮。當天晚上加完班,把排版稿的校對發出去之後,趕高鐵,抵達台中的旅館時正好半夜。雖然身上還是背了一本紙稿想工作,但聽到明早五點半要起床的消息後,就洗洗睡了。不知是太累還是旅館床太舒服,睡的很甜。

台中殯儀館沒有那種很大的廳,我們的廳大概坐三十人就很擠。大舅沒有小孩,所以我要在喪禮上當「孝眷」,穿上連身的黑袍。儀式一開始,龍X的司儀一開口語調就超悲催,真是訓練有素。好險我跟大舅本來就不熟,沒什麼好傷心的。

大舅媽坐在最前面一排、靠中間走道的座位,其他人不知為何形成一股只能從第二排開始坐的默契。我坐在後面幾排看著大舅媽的背影,儀式過程中都很穩定,想必事先已把自己的情緒整理的很好了。在心中佩服她的同時也默默感到心酸,那已是超出我能理解的經驗。

X巖公司的儀式真的無懈可擊,相比之下,我才發現之前奶奶的喪禮也太簡略了吧。根本就是一個法師撐全場。這次還有放ppt影片、點燈、唱歌,不斷挑戰你的淚腺。坐在我前方的外婆,冷靜到讓人不捨,她似乎用一種覺得很新奇的態度在旁觀整個過程。

在現場情緒差不多到連我也很想哭的時候,忽然輪到議員特助等等一票人來致意,瞬間又讓我清醒。當他們鞠躬完,來跟站在靈堂前左側的孝眷握手時,我不小心瞄到他們手腕上的大錶,真的很大。

又來到瞻仰遺容的階段。六位孝眷要全程待在後面,等到所有人看完才能離開。我看到大舅的第一眼很震驚,癌症怎麼可以把原本那麼胖的人整到剩這麼瘦?感覺不是我認識的人了。親戚一直進來,我在發呆,忽然一個人在阿姨攙扶下走過來,是我外婆。當下眼淚就跑了出來。她走到棺木旁講了幾句話,聽不太清楚,其中有一句好像是「都認不出你來了」,然後放上準備好的紙鶴在大體上,走了出去。因為外婆平靜到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緒起伏,反而顯得哭出來的我很有趣。

最後一位進來的人是大舅媽。看到她一進來我就不行了,這畫面實在太催淚。她在棺木旁對著裡面的大舅講話時,內心崩潰的速度終於超過她可以整理的速度,抱著一旁的龍巖台中某營業處副理開始痛哭。我也是整個就在哭,轉頭對我哥說「受不了了,我好想出去」。大舅媽哭一哭之後,彷彿把不好意思見人的脆弱留在了那個空間,態度恢復後才走了出去。

敲棺儀式結束後,要把大體跟牌位送去火葬場,我分到的是幫牌位「撐黑傘」的任務。台中殯儀館到火葬場要開不少路,此時深刻體會到了住在台北六張犁的便利。開黑車的大哥很有觀念,有摩托車從旁疾馳而過時,會刻意偏一下閃避,在開過橋的時候也會提醒我們要說「舅舅過橋囉」。

中午回大舅媽家略做休息後,下午再度前往火葬場領骨灰。因為有之前奶奶的經驗,所以我知道骨灰其實不會真的完全燒成「灰」,頭蓋骨、髖骨、大腿骨等等大塊的骨頭碎片還是會大片大片的留下。這下大舅身上的癌細胞終於完全消滅了。

最後一個步驟,是把骨灰罈送到台中龍巖寶山。這次路途更遠,等於是從台中市的最西邊到東邊的山裡去。走74號快速道路繞過台中市區後、穿過太平區,往山裡走。然後在某個路口右轉進入一條小路,愈走路愈小,在差不多覺得自己「要被帶進山裡賣掉」的時候,眼前忽然開闊,馬路一下展開成四線道,左轉開上斜坡後,發現一整片山坡地都是「寶山」的範圍。轉身便可一覽整個河谷,左手邊望去遠處是插進雲中的中央山脈,對面的山坡上種滿了檳榔樹,下方有一些人家。有點薄霧,空氣清涼。

把骨灰罈放進塔位前,法師又帶著所有親戚念了一次經,畫下圓滿的句點。結束所有儀式後,下山的路程感覺特別快。不久就接上了一高,往北返家。望著車窗外,正好是夕陽落下,我好想睡。我好累。原來自己毫無防備,被如此深刻的感情給感染,然後又像個沒事人一樣離開了。

「ㄇㄉㄈㄎ,後天內文一定要回樣。」